随着技术的进步,全球最大的公司每时每刻都在注视着所有人。高科技的工作场所监视使正在组织工会的工人们深感困扰,他们现在不仅要照顾管理工作,而且还要随时担心那堆无所不知的机器。
但是,由于围绕工作场所技术使用的公众讨论都集中在自动化上了,人们只是担心机器会取代自己的工作,却没有发现,整个技术领域都在发展,尤其是监视技术,公司可以对所有工人进行无时无刻的监视,以管理他们的生产力、做出雇用和晋升决定、甚至预测他们的健康结果。
根据 Business Insider 的最新报告,亚马逊旗下的 Whole Foods(全食超市)现在正在使用交互式 “热图” 来跟踪工会的所谓 “风险”。
监视工具使用一种简单但具有严重侵入性的方法以随时扼杀掉工人们为改善工作条件而组织起来抗议的可能性。
该热图已经被用于监视510多家商店中的 95,000 多名员工。正如 Hayley Peterson 所说:
所谓的个人风险评分是根据二十多个指标计算得出的,其中包括员工的 “忠诚度”、营业额、甚至包括种族差异 …… 该热图还跟踪了当地的经济和人口因素,例如商店所在地的失业率以及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家庭的百分比。
随着公司和政府加大对 COVID-19 大流行和自1960年代以来最大规模的全国抗议运动的监视力度,这一问题已经尤其重要。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有必要让更多人了解工作场所监视的历史以及其如何被用作镇压集体组织的工具。
很多公司一直在使用先进的技术监视低薪的工人
2013年,Nordstrom 百货公司因在顾客身上采用跟踪技术而备受抨击。该公司收集了自动连接到 Wi-Fi 和支持蓝牙的手机单独的MAC地址(设备的指纹),然后将其无限期地存储在公司的服务器中。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Nordstrom 公司也在其员工身上使用了该监视技术。Euclid Analytics 是由 Nordstrom 于2013年签约并于2019年被 WeWork 收购的公司,它们提供了空间分析技术,以监视员工的行为声称提高生产力。
RetailNext 总部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它是另一家专门开发帮助老板监视其工人的技术的公司。该公司销售使大型零售商能够收集和分析其员工数据的技术。
与 RetailNext 签约的公司使用称为“方向映射”的技术,可以分析其员工在商店中的移动方式和行为方式以及与客户的互动方式。
雇主可以将此工具与 “频繁的高分辨率快照” 结合使用,以查看产品和资产在整个商店中的放置方式,同时还可以在整个日常工作流程中监视员工的一举一动。
根据其网站,Ulta、Sephora 和 Bloomingdales 都是使用这些技术的众多零售商之一。
还有至少一个 Sprouts Farmers Market 超市安装了类似的技术。“每次签到时您都必须看着监视摄像机,它会为您拍照,这将是您打卡的证据,” 加利福尼亚惠特尔的 Sprouts 雇员 Paul Packer 说。
据称,他的一位同事对该公司在商店中使用该监视技术的行为提起了诉讼。
Packer 说:“有一个诉讼正在审理中,因为它(人脸识别技术)正在拍摄人的照片,并且由于照片的背景中还有其他人,因此从技术上讲,他们正在被未经同意地监视。”
他告诉 Truthout,一直都有关于监视记录的传闻流传,但由于员工并不了解有关监视技术的信息,因此无法得知。
还有其他多家公司提供高科技工具来跟踪和收集有关工人的数据。
例如,沃尔玛(Walmart)从 Everseen AI 购买了监视技术,该技术使用面部识别来监视工人、顾客、以及库存的物品。
2017年,仅在美国,沃尔玛就在至少1000家商店中安装了 Everseen AI 的面部识别技术。
特别令人烦恼的是监视工人的意图。老板们相信工人天生就不值得信任,他们在监控技术上花费了大笔的金钱,旨在岁数跟踪工人的一举一动。
Everseen AI 的创始人 Alan O’Herlihy 说,创立公司的动力是基于对他自己的员工的不信任,他回忆说,他父亲的杂货店 “多年来遭受了太多损失,我们甚至开玩笑说我们的一位收银员用他偷来的钱都能盖栋楼了。”
至于AI技术本身,O’Herlihy 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变得更加智能,能随时了解其所在的每家商店的详细信息”,包括商店的空间布局、客户购物模式、和员工行为。
尽管有 O’Herlihy 的主张,沃尔玛员工还是于2020年1月向WIRED记者发送电子邮件,谴责该技术,并指出该技术存在缺陷并产生了错误的结果。
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工作场所技术的进步,劳动者的生产力猛增。但是直到1973年,工资增长幅度依然很小,产量猛增,工资却停滞不前。
自1978年以来,CEO的工资增长了970%,是普通工人的近300倍。当公司通过这些技术增加利润时,工人的工资却没有相应增加。相反,这些利润直接进入了企业高管的腰包。
跟踪技术像联盟破坏一样,永远不会种族中立
亚马逊全食超市的监视收集的第二组指标用于衡量公司认为导致工人参加工会的因素。这些指标包括 “多样性指数”,该指数对每家店员工的种族和种族多样性进行了排名。
据该公司称,多样性越低,工会联合起来抵抗的可能性就越高 —— 这些资本家称之为风险。乍看之下,这似乎令人震惊,但公司实际上拥有悠久的利用种族差异打破工人团结和破坏联盟的历史。
因此,毫不奇怪,公司必需建立在内部种族偏见之上,以防止工人采取集体行动。
Dianne Feeley 描述了 Henry Ford 与底特律汽车工人的斗争,工人们试图结成工会发起抗议并赢得更好的工作条件。尽管其他汽车制造公司较早地组建了工会,但福特一直能够抵制这些工会,直到1941年。
Feeley 指出:“为了与日益好战的劳工相抗衡,他聘请了 Harry Bennett 指导福特汽车公司的服务部门,该部门负责对工人的监视。” 他们监视工人不仅是为了提高工人的生产力,尤其是要扼杀工人集体组织反抗的任何努力。
当时,汽车制造公司没有雇用黑人工人。利用这次危机的机会,福特汽车公司雇用了一大批黑人工人,他们希望这些黑人工人愿意接受比他们的白人同事以更低的薪水和更恶劣更危险的工作条件。
他们的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动机是:要打破以前在全白人劳动力中诞生的工会努力。
起初的确起作用了。工会的反抗努力严重受阻,黑人工人和做同样工作的白人工人之间的薪水差异为11%。而最终,黑人和白人工人站到了一起成功组建了工会,并于1941年签署了他们的第一份合同。
工作场所监视源于奴隶制和现代国家
1750年,牙买加和巴巴多斯那些富裕的奴隶主会对受奴役的工人进行细致入微的跟踪和监视,以最大限度地提高他们的生产效率。今天商学院所说的 “科学管理”,其实正是源于跨大西洋的奴隶贸易。
种植园主决心从被奴役的工人身上榨取最后一点劳动力,他们一丝不苟地跟踪、记录和分析工人的一举一动,以便最大限度地提高生产力和利润。
哈佛商学院的研究人员 Caitlin Rosenthal 认为,在一位名叫 Thomas Affleck 的奴隶主将这些监视技术推进到包括 “复杂的计算”、“以标准化的方式衡量生产力”,从而使 “种植园主能够确定他们可以将工人推到什么程度,以获得最大的利润” 之后,这些技术便在全国范围内被广泛采用。
经过多年的资本主义发展,今天的种植园主和资本主义高管们已经掌握了更多的智能技术,可以在一毫秒内做到 Affleck 曾经只用眼睛和手写所能做到的一切。
今天企业对工人的高科技监控,无疑源于这种对被奴役工人进行细致入微的追踪以便从他们身上榨取最大的利益、尤其是平息潜在的反抗和集体行动的悠久历史。
正如奴隶制从其动产形式到今天的监狱形式都与国家紧密相连一样,无处不在的监视也是国家长期以来所实行的。Rob Lucas 指出,从一开始,”现代国家就是一种信息收集工具”,“随着有了机械的、然后是电子的数据存储和处理手段,它们只是促进了早已发生的事而已”。
数据处理的自动化是现代管理者对劳动力进行监视的一种重要实践,实际上源自 Hollerith 打孔卡,IBM做的这东西不仅用于纳粹集中营,而且还用于美国经营的日裔美国人拘留营。
并不是监视技术引发的追踪和控制工人的愿望,相反,这种冲动自一个阶级社会的形成以来就存在了,其中一个小团体拥有生产资料并负责从另一大团体(即他们的工人)中获取价值。
在那种增长等于生存的代名词的经济体系中,老板们必须使用所有可用的工具来从他们的工人身上获得尽可能多的生产力和价值。
监视技术和算法技术的进步只是煽动了资本主义的欲望,使监视渗透到工人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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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方案
工会的反抗已经能够在合同中赢得一些监视技术方面的监管法规,例如 “知情权” 条款,该条款要求公司告知工人如何进行监视以及如何收集数据。
但是,这些保护措施太少且太不平等,大多数工人无权知道自己是如何被跟踪的,更不用说对所采用技术有什么发言权了。
2018年,加利福尼亚州通过了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消费者和工人隐私法案,称为《加利福尼亚消费者隐私法案》(CCPA)。
CCPA 概述了针对工人和消费者的几种隐私和数据保护措施,尽管在2019年,一项由科技行业支持的法案试图将工人从CCPA 的权力保护范围中删除出去,最终成功做到了,直到2021年1月。大多数工会和非工会工人对于老板使用何种监视技术没有任何发言权。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一种建议是争取工人控制其工作场所中使用的技术的合法权利。这将意味着能够彻底禁止诸如面部识别技术之类的侵入性监视工具,并能够规范决策中算法的使用。
这也意味着根据《国家劳动关系法》将使侵入性监视成为非法,并允许国家劳动关系委员会调查和纠正侵权行为。
这将使民主的工人们拥有更多的工作控制权。这种决策可以在部门谈判的水平上进行,以便工人能够设定通用于整个行业的标准,而不仅仅是在自己工作的商店中。
“如果要使这些技术对工人有用而不是伤害他们,我们就必须弄清楚治理问题”,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低薪工作计划主任 Annette Bernhardt 博士说,“无论是通过集体谈判、通过立法、还是我们尚未想到的新机制,员工都必须对使用哪种技术、达到什么目的有直接的发言权。”
随着COVID-19的蔓延,寡头科技公司一直在利用这场危机,向企业出售诸如跟踪手环之类的监视技术,这些手环最初是为警察监视犯人而开发的,现在却被雇主用来跟踪其工人的一举一动。
国有公司和私营公司已经密切交织在一起,以至于如果想要在一个地区规范技术的使用将需要整个社会的转变。
另一方面,任何长期解决方案都需要从侵入式工人监视和所谓的科学管理的根本原因入手。这将需要深入研究为什么这些老板如此积极地从工人身上榨取最后一滴利润的原因,以及动产奴隶制仍然对当今的工作条件和行业产生影响的原因。
如果我们的社会只是围绕对不断增长的利润的渴望而组织起来,那么像亚马逊 Whole Foods 那样的公司将继续监视工人,以打破工人的任何联合,并使他们受到越来越侵入性的监视和控制。⚪️
Worker Surveillance Is on the Rise, and Has Its Roots in Centuries of Rac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