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作者:Akin Olla 是一名尼日利亚裔美国政治战略家,也是《这就是革命》播客的主持人。他还是 Momentum 的首席培训师,大众运动培训社区的成员。
迪士尼的《狮子王》提供了有关政变如何发挥作用的重要见解,以及最近缅甸政变背后的原因和机制。
在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考虑制裁针对昂山素季及其领导的民盟的军事政变领导人时,必须了解政变的根本原因和政变本身的机制。从远处看,缅甸的局势看起来很复杂,甚至有可能无法理解,但军事政变是老掉牙的故事,不幸的是,在全球每个角落都能看到。
大众文化,如电视节目、音乐和电影,可以用来理解那些原本看起来难以理解的事。流行文化也可以帮助人类更好地处理周围的世界,评估自己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例如,抗议缅甸政变的人们采用了三指礼,这是一种团结和抵抗的标志,借鉴了泰国的抗议运动,但它起源于青少年故事书变成好莱坞大片的系列电影 “饥饿游戏”。
迪士尼1994年的经典动画片《狮子王》深受很多儿童和成年人的喜爱。虽然人们更多时候只是把它理解为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式的剧作,但它对权力及其在社会中的运作有着更多的呈现。它也可能是理解政变如何运作、尤其是理解最近缅甸政变背后的原因和机制的最佳流行文化作品。在开始分析之前,我们需要简单地绕一圈,以更好地了解缅甸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军事统治的历史
目前的政变是缅甸自1948年从大英帝国独立以来漫长的政变和军事统治历史的一部分。昂山素季的父亲昂山领导国家经历了多年的动荡和政治操纵,这个殖民地在二战中游刃有余,只要方便就在日本和英国之间转换阵营。在成功领导国家独立后,昂山被政治对手谋杀。尽管如此,这个国家还是制定了一条走向民主的道路。新政府竭力安抚各种派别,最终在1958年被尼温将军推翻,之后尼温清除了许多在40年代独立斗争中与他共事的左翼。
在短暂恢复民主后,政府又在1962年被尼温推翻,尼温继续控制缅甸,直到1988年起义 — — 大学生领导了一场由僧侣、医生、家庭主妇和儿童组成的运动,抗议一党制国家。
军方成员趁势推翻了尼温,成立了国家法律和秩序恢复委员会,后改名为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是一个军政府。他们于1990年举行了选举,昂山素季和她的政党 — — 全国民主联盟(简称民盟)赢得了选举,但他们拒绝承认选举结果,而是将昂山素季软禁起来。
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于2011年自行解散,并呼吁恢复民主,但其领导人仍通过新成立的联邦巩固与发展党与该国新总理登盛(一名退役上将)作为高级军官掌握着绝大部分权力。
2015年,民盟在选举中大获全胜,赢得了政府立法部门的超级多数,从而使昂山素季成为54年来该国第一位非军方领导人。昂山素季对在之前的起义中被捕的学生领袖进行了大赦,在国际上重新建立了关系,被认为是国家的进步。
尽管国际社会对她寄予厚望,但是她在制止对罗兴亚穆斯林少数民族的残酷种族灭绝方面却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而且还参与对记者的镇压。国际舆论转向她,因为她无视结束种族灭绝的呼吁,拒绝越过军方,也不承认军方的行动是种族灭绝。然而她的姑息对她的保护作用不大,2月1日,她被军方推翻。
《狮子王》和政变
“狮子王” 及其背景骄傲岩的历史,反映了缅甸的很多经历,也反映了当代历史上很多人和国家的经历,比如那些经历过1898年北卡罗来纳州威尔明顿鲜为人知的白人至上主义政变的人。
故事讲述了狮子王穆法萨和他的继承人辛巴准备接管王国的统治权。刀疤,穆法萨更狡猾的弟弟,刺杀穆法萨,在一场不流血的政变中推翻了他的政权,使用鬣狗大军建立了完全的统治地位。刀疤的政权似乎抢走了许多动物和植物的土地,把曾经郁郁葱葱的平原变成了荒野。辛巴被流放,并在成年后才回来,被他童年时的暗恋对象娜拉(Nala)和他父亲的鬼魂推了一把,在动物王国的顶端占据了他应有的位置。辛巴带领剩下的狮子们发动暴力政变,显然得到了工人阶级动物的支持,并在一场战斗中推翻了他的叔叔。他重新确立了自己在骄傲岩的领袖地位,并与娜拉结婚,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和继承人,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剑桥大学前社会学教授大卫·莱恩为理解缅甸政变和 “狮子王” 提供了一个有用的框架。莱恩在2008年的研究文章 《橙色革命:‘人民革命’ 还是革命政变?》中,用 “精英理论” 来解释政变如何运作。精英理论认为,大多数国家,无论是民主国家还是非民主国家,都是由少数富人和政治家、军事领导人组成的集团控制的,他们通过各种机制分享和争夺权力。
每个社会都有三类精英。执政精英,也就是那些目前在政府的驾驶座上掌握着国家大部分治理权力的人;次要精英,掌握着大量的政治权力,但目前并没有实际领导政府的地位;反精英,也就是那些可能拥有经济或军事力量,或政治影响力,但没有实际治理能力或作用的人。
根据莱恩的说法,政变是指次要精英或反精英的成员,利用迅速 — — 而且往往是暴力的行动 — — 夺取权力,以自己取代统治精英。除了有深刻意识形态信念的精英外,政变策划者通常对改变国家的政治或经济体系结构没有真正的兴趣,而只是想成为新的统治者。
莱恩还详细介绍了革命政变的概念,革命政变涉及高度的大众参与 — — 这意味着在政变策划者春风得意的同时,群众运动也在街头寻求改变。
“狮子王” 至少涉及两次政变。第一场是标准的事变。刀疤,是次级精英的一员 — — 有直接参与治理的权利,但自己并不在执政席位上 — — 他决定招募鬣狗,一支反精英的军事部队,来推翻穆法萨。刀疤成为新的统治精英,鬣狗成为新的次要精英,骄傲岩的Lionesses成为反精英。
辛巴则与雌狮们和被压迫的动物公众成员,如辛巴的朋友丁满和彭彭,一起参与了另一场政变。可以说,动物群众同时参与了公民抗命,造成了骄傲之地的荒凉,而这些荒凉往往只是归咎于刀疤的管理不善,因此辛巴的政变是一场革命政变。
了解缅甸
缅甸的政变也可以用类似的概念来理解。昂山素季及其全国民主联盟长期以来一直是缅甸国内和国际上有影响力的反精英。通过舆论压力和最终的选举,民盟被扫到了岌岌可危的执政精英位置,终于获得了真正的执政权力。军队可以说通过其政党和作为陆军、海军、空军和警察指挥官的完全自主权,变成了次要精英和反精英。
2021年的选举是民盟巩固其新的执政精英地位的一步,并引发了军方的回应,军方发动了政变,以此夺回其作为缅甸总治理机构的旧地位。另外,需要指出的是,目前执政的军方政权曾经是一个反精英,在1988年的政变中,推翻了尼温将军的统治精英,将一场革命偷换成了革命政变。虽然政变领导人坚称这也是一场代表人民的革命政变,但显然人民的感觉并非如此。
全国各地抗议活动此起彼伏,目的是阻止军政府的运作。数十万抗议者在街头游行,要求军政府下台。护士、医生、教师、工程师、律师,甚至一些警察都已经罢工,还有工厂工人、铁路工作人员和农民。
反政变活动人士 Thinzar Shunlei Yi 在接受半岛电视台采访时说:“近期的目标是通过停止军方所有治理机制的运作来夺取军方的权力”。他解释了他们的战略,“这将使军方的统治能力丧失殆尽。”
针对军队所属公司的抵制活动越来越多,小企业主正在销毁与军队企业集团有关的产品。2000名矿工的罢工迫使一个军方拥有的铜矿暂时停工。缅甸人民正在荒废军方的骄傲岩,军方本身的叛逃威胁,有可能加强缅甸民主反精英的生力军,或者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反精英来与之竞争。
虽然昂山素季并不是西方国家长期以来所描绘的圣人,但很显然,某种文官政府将是替代公然种族灭绝的军政府的更好选择。基于1988年可以说是革命性的政变,把人民起义变成了军事接管,缅甸人民也必须警惕政府中的任何一派或新的反精英,他们只是想取代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军政府。虽然精英理论对理解政变很有帮助,但永远不能低估民众自己动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