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内裤的力量：创造性行动和4点经验

（2019年11月22日存档）幽默不仅可以抚慰创伤，还能够滋养抵抗

“人类只有一种真正有效的武器，那就是笑声” —— 马克吐温

人类历史上一直在使用幽默给那些被征服和被压迫的人们带来希望，并鼓励抵抗。

幽默可以成为一种强大的武器，从心理层面削减压迫者的规模，破坏他们的社会合法性 —— 难怪在第三帝国期间禁止反纳粹的笑话。

幽默也可以滋养抵抗。

幽默是一种高级别的反抗，但不是“段子手”那种。推荐一本书《“Gallows Humor”-A Sociological Phenomenon》

弗洛伊德确定幽默有三种：身体幽默、思想幽默、和精神幽默。

这三种都可以用来破坏权力，并使受压迫者的精神浮现。

身体很有趣，因为一些身体现象是无法控制的：即使是强大的权威、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权力，也很难控制放屁、打嗝、跌跤 …… 抗议者往往通过指出它来颠覆他们的权威。

津巴布韦总统罗伯特穆加贝绊倒的照片在互联网上疯狂传播，他要求摄影师快速删除已经传遍世界各地的照片来控制局面，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越是删除，人们的欢闹声就越高。

想想看，在现场直播的重大场合上，一个悠扬的长屁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吃下一整盘煮豆子后任何活人都能做到。

当言论自由受到限制，或者直接与权威对抗被视为非法时，思想幽默就很有用。

用最巧妙的方式羞辱他们就很难被当权者抨击为冒犯或非法（因此也难以实施惩罚）。

中国官员已经决定在新闻媒体中禁止双关语和文字游戏，足见，这种幽默形式的颠覆性力量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最后，精神幽默就是反守为攻。

一个很好的例子是 Anna Gensler 的 Instagram 艺术项目 Instagranniepants。

由于厌倦了在线性骚扰，Gensler 开始将她收到的骚扰信息整合到她绘制的骚扰者的有趣的裸体漫画中，并将结果发布在网上；这些作品迅速成为了一个受欢迎的漫画meme。

有效的幽默可以为观众提供他们渴望的正义；提供唯一安全的方式来藐视权威，或作为模版，激励公众在真实世界中寻求正义。

反叛小丑军（CIRCA）就是一个伟大的幽默行动实例。

CIRCA 已经出现在整个欧洲的抗议游行中，以破坏警察（以及相关暴力镇压）的气势，并且通常会增加一种狂欢节般的反独裁气氛。

例如，在英国军队招募办公室举行的反战抗议活动中，CIRCA 成员使用鸡毛掸子“清理”士兵和警车，并巧妙地模仿官员的行走和姿势，甚至连官员自己都在努力憋住不要笑出来。

一旦警察将小丑们从大楼赶出去，招聘办公室就会提前关门，所以小丑们就在门外放了一张桌子，上面竖一块牌子写着 “在这里签字”，然后人们开始与小丑军签约，而不是正规军。

让人们发笑的东西更容易被记住 —— 更容易被传播。大多数人更容易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一些有趣的内容，而不是严肃的新闻和信息。

活动家应该利用这点。更多见《别让媒体为你的对手工作：创造性破坏》

再一次，就如我们一贯强调的，⚠️幽默战略应该与其他战略一起协调运用，以服务于一场设计完好的抗议行动 —— 否则只能混成一个微博段子手或抖音网红。

下面举一个例子：内裤行动。

2007年，在军方对广泛的民主抗议活动进行了残酷的镇压之后，传统的公众抗议活动已经在缅甸变得不可能。

尽管如此，异议仍然很普遍，严酷的镇压反而激发了许多创造性的想法，颠覆性的和风险较低的行动不断激增。

虽然这些行动还不足以摧毁军方对权力的控制，但它们有助于进一步孤立执政的将军，帮助人们克服恐惧并治愈创伤，感受到成为积极抵抗的一部分。

军事领导层有一种迷信的恐惧，认为接触女性内衣可能会夺走他们的权力；于是，这就产生了极大的幽默感 —— Lanna Action 组织呼吁缅甸各地的妇女通过把自己的内裤邮寄给将军，以抗议该政权及其使用的性暴力。

活动家还呼吁世界各地的支持者将自己的内裤邮寄到他们所在国家的缅甸大使馆或领事馆。

Lanna 对缅甸的行动也使用了其他象征手段来嘲笑军队并对抗政府。

再一次，强调了我们前述的原理：文化地形，它非常重要；见《了解你的地形是策划行动的第一步》。

与流浪狗的组合在缅甸文化中是极具攻击性的，因此，活动人士将丹瑞大将的照片贴在流浪狗的项圈上。

在丹瑞大将的生日那天，活动家们做了一个内裤形状的烤蛋糕，上面贴上丹瑞大将的照片，然后放到街头，让流浪狗吃了个饱。

后来，为了抗议腐败的 2010 年选举，Lanna Action 的活动家组办了一系列选举游击队剧目，试图登记 Lanna 内裤党，传播“pantifesto”，并发誓要“争夺并赢得 2010 年缅甸选举，形成一个过渡政府并将权力移交给缅甸人民。

选举游击队的力量在很大程度上不是为试图赢得国家权力的，而是要质疑其核心政权。

在极端的国家暴力时期，当公共集会被取缔时，“内裤”行动提供了简单且低风险的表达异议的方式。

它出色地利用迷信和文化禁忌将幽默注入了最危险的区域，并破坏了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

关键的战术：分布式行动

在这里看到更多解释《分布式行动的街头派对》。

在本案例中，在公共集会被宣布为非法的时候，内裤行动让人们有了一种在缅甸和国外以分散的方式、在自己的时间空间中进行抗议的方式。

这无疑会增强人们的信心和参与热情。

主要原理：幽默

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样。

统治者的力量被证明极易受到嘲弄，无论是一个孩子大声说皇帝没有穿衣服、还是女人们指出将军害怕内裤。

没有什么比笑声更能打破强大的权力了。

关于缅甸的行动，活动家总结了4点经验。

1、抓住道德制高点

如前文中介绍过的要点，充分利用文化仪式和符号就可以增加你在冲突中的合法性和潜在的领导力。

这对于绝大多数为佛教徒的缅甸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佛教僧侣在传统意义上固定了该国的道德指南针。

僧侣是政治启蒙者，并在该国作为人民神圣权利和责任的守护者。

最着名的是，缅甸尽人皆知的藏红花革命，就是由全缅甸僧侣联盟领导的，该联盟的立场是服务于人民并抵制政权强加的痛苦。

特别是，两种宗教传统被用来谴责军政府严重违反佛陀的教义。

首先，僧侣的公开诵经祈祷是在与受苦的公众结盟；由于这种反抗团结的行动，僧侣遭到政权的残酷殴打。

其次，可能更为著名的是，僧侣联合的“推翻施舍碗”行动，体现了在激进主义传播中使用文化仪式的力量。就是上面的图片，缅甸僧侣在1990年和2007年两次推翻了他们的施舍碗，拒绝接受军人和他们的家属的捐款。

这种简单的拒绝行动有效地剥夺了当局获得宗教价值的能力，给执政的政权带来了严重的道德和政治挑战。

由于政府和大多数国家官员都是佛教徒，因此使用宗教仪式可以更直接和更有力地对政权喊话。

2、利用偏见来获得优势

如果你是一群认为触摸女人的内裤会削弱自己“力量”的将军，你就会自动落入内裤运动构建的陷阱。

Lanna Action 组织的内裤运动在当地文化中非常有效。

据报道，有数百条内裤被送到了大使馆。

Panty Power 是一种幽默的方式，表现出对民主抗议者的严重支持，用蕾丝哄骗政权，推翻性别歧视，并利用了军政府的偏见。

在公共集会被禁止的时候，内裤行动提供了一种简单而低风险的方式来参与抗议。

它出色地利用了迷信和文化禁忌来对抗巨大的权力，并将幽默注入困境。

如上所述，流浪狗的行动也是如此。当局疯狂地满街跑，试图抓住那些“参与抗议运动”的狗，因为狗脖子上挂在将军的照片。这些幽默的场景被迅速捕捉并上传到互联网，成为热门。

几条狗就能击败军政府的权威，这是多划算的事呢。

3、用鲜花与仇恨言论作斗争

众所周知，种族冲突在缅甸非常广泛，大多数佛教徒和少数民族穆斯林人口之间的冲突可以说举世闻名，特别是在若开邦。

随着国家的开放，互联网的访问和使用呈指数级增长；据预测，到2015年底，缅甸的互联网和移动电话普及已经从2013年的10％上升到了50％。

当然，互联网是由国家监控的 —— 事实上，直到2011年，该国的每一份出版物都在印刷前受到审查 —— 虽然该政策后来有所放松，但政府已明确表示：他们正在全面监控网络。

在过去几年中，极端主义团体一直在通过传播错误信息呼吁暴力，特别是煽动对穆斯林罗兴亚少数民族的仇恨。

Facebook 的极端主义帖子导致了无数的混乱和仇杀，政府关闭了该网站以试图限制暴力。

支持民主的活动家们对宗派暴力和苛刻的言论审查有着同等的担忧。

2014年4月，Nay Phone Latt —— 一位著名的博客作者兼缅甸信息通信技术发展组织负责人，此前曾因撰写反政府文章被监禁四年 —— 他开展了一场以 #FlowerSpeech 为主题的打击仇恨言论的在线活动。

活动家鼓励人们用龙船花发布自己的照片；作为缅甸人崇拜的国花，它们传统上代表着力量和诚实。

这场运动不止有 Facebook 帖子，还有贴纸、海报、T恤、腕带、和歌曲，活动家们试图借此打击“危险言论”和种族间紧张关系的蔓延，并说服人们接受缅甸的多样性。

这场运动最终发展为声势浩大的社会联动；行动采取的是已经很重要的文化元素国花，意味着每个人都熟悉的图像并能够立即理解信息。

这是一个动员技巧。

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开展这种足够吸引大众的活动。#FlowerSpeech 是通往公平公正的缅甸之路的桥梁。

4、用笑声抵制镇压

在缅甸，一个名为“胡子兄弟”的喜剧三人组提供了有力的反抗。

最初，表演是为了帮助当地人摆脱生活中的艰难和压迫性现实，后来，这种做法迅速成为了与国际社会沟通和推动变革的一种方式。

三人组表演了很多传统的缅甸歌舞，包括古怪的闹剧、经典的女性舞蹈、罐头音乐和政治讽刺。这是明确的替代媒体做法。见《让它民主：替代媒体作为抗争之源（下）》。

尽管观众在大笑，但是三人组中的两兄弟被抓捕并被判7年监禁。此后他们被禁止在公共场所和缅甸观众面前表演。

可见政权对民间独立媒介的恐惧。

所以，如果您今天去缅甸的话，您可以在“胡子兄弟”的家中观看表演。他们在一楼设计了一个小型的表演空间。

但是这里只有外国游客参加；因为禁令仍然存在。

这些表演已经成功地让人们放弃了对政治的恐惧。你能从中学到很多知识，关于：如何利用本土的艺术形式和文化遗产来减轻当地人的压力、建立国际社会的支持，并在每周末的晚上向公民讲述真相。

创造力始终是反抗的引擎。希望本系列内容能帮助您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最好是，激发您的创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