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朋友告诉我,“520”是开房日。真是太令人兴奋了,阅读和做爱的欲望像宇宙一样无限,充满着深奥的秘密焕发的魅力。
我们来谈谈性。
本文来自《二十一世纪无政府主义:新千年的非正统思想》中一个章节的未编辑版本。我们将其中涉及到的值得推荐的书籍也加入进去了,可方便对这个议题感兴趣的朋友进行更多的深入研究。所以,是的,它会同步到本项目的物料总站《炫》中的“Books”栏目。
🧬 原文:iYouPort - Initiatives & Tactics 记忆总站 - 反叛日历《21世纪的性爱》
导言
什么是性自由?—— 如果无政府主义能为 21 世纪带来什么,它就必须开始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近年来,关于性问题的新思维方式与其说是来自无政府主义理论家,不如说是来自妇女解放运动、同性恋解放运动、及其后继的以问题为基础的运动。如今,新的性主题运动和社会运动已经层出不穷,艾滋病活动家、“愤怒”组织等各种直接行动和壮观的示威活动纷纷成为头条新闻,而后现代女权主义者和酷儿理论家则与科幻小说作家和歌曲作者一起,探讨性别和性取向的超越。
生物技术和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为我们如何理解身体的界限和限制提出了一些难题。
本文将探讨不同的性与身体研究方法的一些潜在影响,并质疑新理论和新技术是否会对现有的权力关系构成真正的挑战。21世纪的性是否真的能有所不同?
本性
60年代的某天晚上,在一次聚会上,我被当地无政府主义组织的一名喝醉酒的成员壁咚。当我把他从我身上推开时,他满脸痛苦地说道:“你还算是无政府主义者吗?”
这种认为“性自由”就意味着女人可以随心所欲的态度,是几年后推动我们许多人加入第一个妇女解放团体的因素之一,在那里,我们能够开始按自己的方式提出要求。
无政府主义与性自由之间的联系由来已久,但性自由在不同时期对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含义,与自然、身体、性别、权力和社会组织等观念之间有着复杂的联系。自由的概念看似绝对,但其形成源于特定的社会约束经验。
尽管许多无政府主义者过着完全传统的性生活,但摒弃权威的理论至少意味着摒弃被视为国家/宗教干涉人类关系的法定婚姻。反对无政府主义的人总是声称,“无政府主义意味着性放纵、没有约束、无耻的女人和不负责任的男人沉溺于一时的欲望”。在这些既令人着迷又令人厌恶的形象中,性秩序和政治秩序被捆绑在一起(或者说是被铐在一起)。一些无政府主义者,特别是男女同性恋者,也倾向于将性秩序和政治秩序联系在一起,使用平等、互惠、自治和民主的语言,对男女之间的权力关系进行批判,并试图制定一种日常无政府主义的实践。
一个多世纪以来,这些无政府主义者一直在批判婚姻,并尝试替代方案。他们关注的重点是经济、家庭和子女抚养安排 —— 如何以最佳方式构建个人关系。 这些讨论的基础是一种被社会习俗压抑的本能自我模式。爱情、激情和性被理解为自然的情感,在理想状态下应该是无拘无束的。我们的自然自我受到社会限制的压抑和扭曲,无论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因此性自由不仅仅是不受教会或国家干预的自由,更是关于自我表达、解放我们的本性的自由。这种思想促使一些无政府主义者成为性教育、节育和接受包括同性恋在内的性多样性的先驱。
二战后的很多年里,这些事情虽然仍有争议,但已成为大多数西方文化的主流。性、爱、生育 —— 越来越脱离婚姻的捆绑 —— 正日益被去制度化。性快感作为人类的基本需求被视为理所当然,每本女性杂志都会就如何实现性快感提供建议。战后的避孕技术,尤其是避孕药,被宣称为 “通过将性与生殖分离开,使异性恋女性获得了性解放”。
尽管性自由主义的言论不再像以前那样流行,但性越轨的意象已成为一种营销的陈词滥调。这些变化的原因或许在于人口和经济的变化以及复杂的社会发展,但人们广泛理解和讨论这些变化的方式仍然是自然之性。

离开二十世纪: 性无政府状态
......我们决定在资本主义压迫最根深蒂固的地方 —— 在我们身体的快感中 —— 发起抵抗资本主义压迫的斗争。我们要把身体的空间及其产生的所有欲望从占领军手中解放出来...... “革命意识”若不能贯穿革命的身体,即自身解放条件的发源地,就是一种神秘化。这就是妇女对男权的反抗 —— 几个世纪以来,男权一直植入她们的身体;这就是同性恋者对恐怖常态的反抗;这就是年轻人对成年人病态权威的反抗。—— 邪恶使者
在20世纪末的新社会运动和性运动中,辩论和活动创造性地混在一起,性政治和“性即政治”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但性和政治的含义却并非如此。
本章想要论证的是,可见性、越轨、预示性和转变的策略,是围绕性和身体政治的理论和实践的关键,但也是存在问题的方面。
🧬 原文:iYouPort - Initiatives & Tactics 记忆总站 - 反叛日历《21世纪的性爱》
可见性
可见性政治提出了关于社会图景中哪些是理所当然的、哪些是缺失的,以及如何构建这种图景的问题。
1969年,在伦敦举行的世界小姐选美大赛被 “错误概念、错误定位和错误身材的女性” 所破坏。“性玩物”一词一度成为日常用语的一部分,选美比赛的组织者也开始采取防御措施。
在模糊不清的复印品小册子中,法国情境主义理论(或至少是口号)在关于 “女性既是奇观的消费者又是景观的消费品” 的辩论中被重复使用。
20世纪70年代末,英国最早的一次同性恋解放游行在伦敦牛津街举行,游行队伍高呼 “我们在这里,我们是酷儿,我们不血拼”。
一小队变装皇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塞尔福里奇百货公司(Selfridges),只为震惊众人,而不是去购物。(如果同性恋消费主义文化兴起的话,今天作为同性恋就是去“购物”)。
大约15年后,同性恋活动团体 “愤怒”(Outrage)开始扰乱教堂礼拜,谴责宗教虚伪。在美国,女同组织(Lesbian Avengers)骑着摩托车进城,相比下他们英国的同伴则比较温和,爬到一辆公共汽车顶上,带着气球,以吸引人们的注意。
在这些行动中,可见性本身就是政治性的,它宣示了通常被视而不见的事物的存在,打破了常态景观。
如今,每部肥皂剧中都有男女同性恋的角色,经过几十年的活动,男女同性恋似乎已经成功地让自己在主流社会中显露出来(尽管只是暂时的)。
如今的争论在于,这些形象的呈现方式究竟有多广,以及这些形象是如何被塑造成面向(假定的)异性恋观众的。当一小部分城市男女同性恋被广告公司的高管们塑造成时尚领袖,他们的形象被用来推销舞裙和烈酒、牛仔裤和香水时,他们就已经不再能“打破”主流景观了 —— 而是成为了主流的一部分。
(并不是说这样的图像进入主流是一种消极的发展 ——远非如此 ——只是它引发了打破正常观念这一战略的矛盾。)
对于一代又一代的年轻女性来说,作为“显眼包”也是一种赋权手段。物质女孩麦当娜可能只是在玩弄传统的色情女性形象,但从七十年代的朋克到“暴女”(Riot Grrls),在音乐、漫画以及街头和俱乐部的非正式戏剧中,传统的女性特质和女性性观念都受到了挑战和抵制。
不仅是态度,还是 “坏态度”;好人卡形同赐死。
(《坏态度》是一份具有强烈无政府主义女权主义倾向的“激进女性报纸”,自1992年以来在伦敦不定期出版。)
道德主义的女权主义者往往与异性恋社会一起被视为性自我表达的敌人,而反对审查制度的女权主义者则将自己视为性先锋,并将色情制品视为女性需要重新夺回的场所。关于什么是色情制品及其影响的争论非常复杂,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但是,女权主义对性自由主义的批判并不一定是反性或支持审查的;相反它们可以是试图改变相关的权力关系,让这些关系变得可见。无政府主义女权活动家,如美国的尼基·克拉夫特(Nikki Craft)和 “社会责任逃避者”(Outlaws for Social Responsibility)认为:
性并非淫秽。真正的淫秽是将女性作为商品进行营销......。我们赞成裸体和性感 ......对身体的真正热爱、接受和赋权与色情制品所标榜的对女性的营销和剥削是完全不同的 ...... 我们主张并致力于公民抗命 ...... 。
沉默=死亡
通过直接行动和创造替代性表述,对身体、性和性别的主流叙事提出异议,也是艾滋病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在美国,这强调了受艾滋病和艾滋病毒影响的人的可见性和参与的重要性。
除了对医学和科学研究机构提出挑战外,激进主义团体开展的健康教育工作也为有关性身份和性定义的辩论增添了新的紧迫。
资本主义在每一天的束缚和挫折中都在强加它的规范……它将其根茎插入我们的肠道 …… 侵占我们的器官,转移我们的重要功能,残害我们的快乐......
—— 邪恶使者
但是,究竟是什么被隐形了、被错误呈现了、被沉默了呢?
当情境主义者在巴黎的墙壁上写着 “说出你的欲望 ”时,当妇女健康运动推出 “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 时,当男同性恋和女同性恋高呼 “2-4-6-8,你的女朋友真的是直的吗?” 时,其含义是,有真正的欲望、自然的身体、真实的性取向需要揭示和主张,以对抗压迫性社会的压制、错觉和误解。
正如西蒙·沃特尼(Simon Watney)所言,当女同性恋沿着绳索下滑进入上议院时,或艾滋病患者闯入医学会议并要求在讲台上发言时,她们可能是在构建 “一个有效的形象剧场......引诱窥视的大众媒体,入侵‘公共’空间”;她们也是在公开宣称自己的身份。
尽管女权主义者和酷儿理论家对身份政治的缺点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学术界也对福柯关于没有内在性或真正的自我有待发现的论点进行了讨论,但旧观念依然存在。如果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解放,解放的愿景又如何存在呢?
越轨
越轨,即蓄意明显地破坏社会规则,也给性政治提出了棘手的问题。
公共与私人之间的界限不断被重新谈判,这也是自由主义性改革的核心,但似乎正在受到新一代 “直面现实” 的性自由主义者的攻击,他们声称有权在任何地方做他们想做的事。
最简单地说,越轨的性行为或外表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具有震撼力 —— 这是丑化资产阶级的老把戏。但是,震撼本身也是一种价值,需要不断提供震撼 —— 如果一件事变得可以接受,那么就必须找到新的不可接受性。
对 “越轨”的使用取决于它与现有价值观的对立,因此它不可能带来广泛的社会变革,尽管它可能会改变可容许性的界限(例如,将以前仅限于顶级色情制品的图像纳入主流)。
从这个意义上说,越轨是为了获得自我表达的快感 —— 自我的定义是区别于占主导地位的他者。
例如,女同摄影师德拉·格雷斯(Della Grace)在最近的一次访谈中谈到,她的作品探索了我们对他者的恐惧(这里的 “我们 ”是谁?)然后她继续讲述了与一位充满敌意的邻居的遭遇:
......对我在花园里拍摄三个赤身裸体、满身伤疤、光头、纹身和穿孔的同性恋者非常不满 ...... 之后我就想,我得把头剃光。我不想和她那种“正常”的形象扯上任何一点关系。
即使性越轨似乎是为了创造新的性观念,但内心真实自我的语言依然会反复出现。说出我们的欲望被视为揭示了内心的真相,其表述形式为:这才是真正的我,这才是我的生活方式。有时,例如在围绕两厢情愿的施虐/受虐之界限的辩论中,其捍卫者会使用传统的公民自由的修辞,保持公域/私域的区别。其他团体和个人则拒绝宽容的概念,并提出更多要求(例如,公开性行为或自残的权利):看见我;接受我;让我活出我的欲望;实现自己。
我们希望从占领者手中解放身体的空间。我们希望以这种方式为解放社会空间而努力:两者之间没有界限。- 邪恶使者
越轨行为可以用一种更复杂的方式进行,即使用破坏手段,这是情境主义 “异轨”(détournement)的一个版本,目的是让参与者和观察者都能看到通常被隐藏起来的权力关系。1981年,尼基·克拉夫特(Nikki Craft)因在海滩上坦胸露乳而被捕,支持者在法庭外赤裸上身示威,她争辩道:
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中:在赤裸上身的酒吧、广告和色情制品中出售女性的乳房,同时却又试图剥夺她们对自己身体的权利。我希望妇女能在各个层面上要求控制权。
在20世 90年代中期的英国,试图在公共场合用母乳喂养婴儿的妇女仍然会在公共汽车上遭到辱骂或被要求离开餐馆。这在“常态”与“越轨”的光谱中处于什么位置?
预示
预示,即演示、预演或示范如何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中生活,通常是但不都是越轨行为。从十九世纪末的殖民地、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公社,到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新纪元旅行者,通常都是在尝试不同的生活方式。
人们试图挑战主流的性关系形式,并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非单偶制、系列单偶制、匿名性行为、独身主义、多态性变态都曾被认为是打破内在压迫、以在资本主义之外、在父权制之外相互交往的方式。
友谊的重要性已经超越了夫妻关系的孤立,被选择的家庭取代了血缘关系。
对那些生活在传统家庭结构之外的人来说,那些刻板印象中的单身母亲和孤独的同性恋者是一种警示,他们所拥有的支持网络可能是那些无需创建自己社群的人无法想象的。
性是否可以成为社群的基础而不是社群的一个方面,一直是酷儿活动家争论的焦点。“酷儿国度”这一概念于近期起源于美国,并借鉴了第三世界民族主义的言论,试图将性圈外人群体、男性和女性、黑人和白人、同性恋者和非同性恋者(但绝对不是异性恋者)聚集在一个“包容性”的运动中。
民族主义的语言是大多数无政府主义者所反对的,因为它植根于通过排斥和统治来定义的历史。不过,一个“想象的共同体”,其基础更多在于共同的压迫或性差异,而非共同的身份,这种理念更有价值。特别是,它使得从基于亲密团队的组织转变为发展联盟、与差异合作而非分离成为可能。
(“想象的共同体”这一概念源自本尼迪克特·安德森,他以此来理解民族主义的建构过程。)
然而,这能在多大程度上真正具有预示性尚有疑问:一个基于共同压迫的社群可能需要压迫来维持其身份认同。
强调差异和多样性最终可能会导致特定时期的性别/社会类别僵化(例如,参见一些平等机会清单)。
对差异的赞美可能会掩盖权力的不平等,这也是像 “酷儿国度”这样的团体难以长期存在的主要原因。然而,具有前瞻性的并不是特定社区或组织的具体构成,而是以新方式生活和工作的创造性尝试;是过程而非结果。(这样看问题也能减轻痛苦失败后的悲观情绪)。
🧬 原文:iYouPort - Initiatives & Tactics 记忆总站 - 反叛日历《21世纪的性爱》
转变
预示不仅仅是为自己创造一个安全的空间(尽管这很重要)。
无论是越轨的破坏还是预示的实验,都可以成为试图改变整个社会的大战略中的一部分。
无论性和性关系是否被视为社会变革的核心,它们都必须是社会变革的一部分。
我们不难看出(在许多尝试新生活的失败案例中),经济不安全等外部因素和情感不安全等内部因素是如何强化了性现状。这些联系不会导致悲观情绪,反而会激发人们重新思考变革的可能性。
虽然以身体和性行为立法为重点的单一议题运动在某种程度上是改良主义色彩的,但它们产生了新的支持者,并使人们能够对性、社会和国家提出新的、更激进的问题。以更广泛的性解放概念为目标的运动所产生的冲突和矛盾,使我们能够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如我们的欲望和幻想是如何形成的,以及这些欲望和幻想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与产生这些欲望和幻想的社会相分离。
畅想二十一世纪
混沌:时代的秩序
后现代主义理论从学术界的亚文化突破到时尚杂志,声称要挑战权威的知识形式,拒绝接受传统的理解和解释世界的方式,甚至拒绝接受这样做的可能性。虽然它将无政府主义作为一种世界观与其他所有主义(除了后现代主义 - 也许最好将其本身视为垃圾桶)一起扔进了历史的垃圾桶,但对等级制度和权威的拒绝、对多样性的强调可以被视为无政府主义的别名:理论放逐。
无政府主义与混沌之间的联系常常让无政府主义者感到恼怒和不屑,而当混沌理论作为后现代生活的典范出现在T恤衫和贺卡上时,这种联系就变成了一种美德。如果无政府主义终究可以被视为一种方法、一种批判、一系列关于权力关系的问题,而不是一种理论或一套答案,那么它或许就能摆脱昔日被抛弃的意识形态的命运。
后现代身体与性
在后现代主义修辞中,固定的身份变得流动,界限消解,碎片化取代了整体性的幻想,没有什么是自然的,一切都是建构的。如果说关于人类本性的观念似乎不再是讨论性问题和社会问题可能性的充分基础,那么进入21世纪后,人们对身体的理解方式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如果说 “避孕药”让没有生殖的性成为可能,那么新的生殖技术则让没有性的生殖成为可能。
21世纪还会有 “女人”吗?或者“男人”?医疗技术似乎有望解构和重构身体、性别和性特征,它们既相互交织,又可以分离。在身体改造方面,变性手术只是一个开端;现在,服用激素来产生一些支持者所描述的第三性,或使用整形手术作为激进的美学宣言,都表明了高科技的无限可能性。
法国表演艺术家奥兰(Orlan)通过视频直播自己身体的手术改造过程,她说道:
身体本身就是一个需要重新设计的对象。我的作品提出了关于身体在社会中的地位以及后代未来的问题。
身体被概念化为物质,是可以改造的个人财产。不仅仅是医疗专业人士,还有蓬勃发展的DIY和手工艺文化,如健美、纹身和穿孔,而治疗师则提供身体的内在重塑。
遗传学和生物技术的最新发展,不仅仅是物种杂交创造出新的动物种类,或人类与非人类基因的交换,而且生物工程和基因重组的理念本身,都对人类与其他动物之间的界限提出了新的挑战。与此同时,赛博格理论家声称,随着信息技术的最新发展,人机之间的界限最终将消失。
为什么我们的身体要以皮肤为起点或终点?在计算机网络中,人和机械部件之间并没有终极区别。笛卡尔式的心灵/肉体、机器/有机体、男性/女性、生命/死亡的区分 ...... 在网络空间中毫无意义。我们都是杂交种、马赛克、嵌合体。
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祖母的心脏起搏器或助听器已经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半机械人,利用技术克服了身体的限制。她的孙辈们已经开始成为有意识的半机械人,在一个没有限制的世界里迎接界限的消解。
那么性呢?在萨迪·普兰特的故事《赛博性爱》中,她写道:
......伴随着电信革命而来的是一场性革命,这场革命使得旧式的男性气质日益过时。可以肯定的是,与20世纪60年代的伟大 “解放”相比,这场变革更加平静,但这只是因为它更加广泛、扩散、多样,而且难以命名和定义。’酷儿'是一种说法,但对于1990年代的性探索和性爱实验 —— 以及超越性爱的实验 —— 而言,即使是‘酷儿'也显得局限。舞蹈和毒品开始完全与性体验相媲美,女同时尚、S&M潮流、以及对穿孔和纹身的广泛兴趣,所有这些都促使人们愿意对身体器官及其行为和感受。曾经的“常态”变得过时了。
如果常态已过时,那么越轨便成为新的常态。这种理论建构究竟是在挑战或改变现有的权力关系呢,还是在用另一种权力与控制的幻想来掩盖这些权力关系?

后女权主义和后无政府主义?
幻想与网络空间
类似的愿景中缺少的是历史感、社会或经济背景。关于“性”和 ”超越性"的实验并不新鲜。它们在20世纪90年代的流行和可见性是由各种因素决定的,如对艾滋病威胁的反应、商业需要、和社会经济发展,这些因素使得为少数人提供发生此类变化的场所和空间成为可能。
对 “人类机体及其行为和感觉”的实验有着悠久且可怕的历史,它给那些被宣称为“解放”的幻想打上了深深的烙印。铁链和黑色皮革作为性癖好的力量必须是存在于非幻想、非自愿的情境中。这算颠覆吗?或者,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种对权力和控制的幻想,一种不受社会约束的想象中自由的幻想?
技术发展被赋予了巨大的力量:
虚拟现实是一个空间,它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真实,也不是虚无,更不是幻想 …… 仅这一点就对整个哲学世界观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破坏了所有的性别和权力关系。
在网络空间中,你可以选择任何性别、种族或身体形态来表现自己,并与可能玩同样游戏的其他人进行虚拟邂逅。与性相关的互动已成为一种普遍现象,首批虚拟通奸指控即将在美国离婚法庭上出现。这就是想象的力量吗?是的,互联网可以提供一个空间,让人们尝试不同的身份,幻想其他世界,从而改变自己的世界。印刷文字或传统叙事也同样如此。使用互联网的女性、残疾人和黑人也曾遭受虐待和骚扰。他们可以伪装自己,或者施虐者可以伪装自己,但这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即:正是身体的想象现实导致了线下权力关系的复制。我们在网络上为自己构建的任何身份都植根于我们对弓着身子敲击键盘的自己和他人的理解。

解放技术?
人体完整性的观念尽管存在问题,但它一直是反驳将人体视为部件集合的医学方法的有用方式。
从那些因贫穷而被迫卖肾的印度农民、或那些为富人充当代孕母亲的美国工薪阶层女性、再或者那些被迫进行不必要的子宫切除术的中年女性的角度来看,关于身体界限消解的理论显得相当不同。对于那些在另一种现实中为计算机生产原材料、为操作员提供食物的人来说,很难接触到虚拟现实。任何关于技术解放力量的理论都不能忽视或轻视其生产和消费的条件。
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于谁在这些对未来的想象中被忽视或遗弃了的问题。还有一点需要指出的是,技术体现了社会关系,其本身也需要作为更广泛的社会转型过程的一部分进行变革。新技术和生物决定论常常伪装成流动性。如果生物学不是宿命,我们为什么需要用药物或手术来改变我们的身体,或者在网络空间中假装我们拥有不同的身体以挑战现有的性和性别观念呢?那种认为技术可以取代产生技术的社会关系的想法,是在寻找一种技术手段来解决需要以复杂得多的方式来解决的问题。问题并不在于技术与自然之间的对立。技术从何而来?我们对它的理解是如何产生的?谁设计了它、谁制造了它、谁使用了它?什么以及谁被它排除在外?
对未来的幻想本身就是一种重要的预示。如果我们想要积极地改变世界,想象力至关重要。但那些否认我们身体局限性的幻想,并没有超越笛卡尔式的身心分离,反而会强化这种分离。
要破坏现有的权力和性别关系,就必须了解它们是如何根植于物质现实中的,而物质现实对我们试图改变它的努力又如何构成了极大的阻力。
21世纪的性将会是怎样的?我不知道。问题不在于是否有真正内在的性需要解放,而在于,哪种理解我们自己的方式能够使我们的行动有机会带来积极的改变。对未来的梦想植根于当下的权力关系之中。一种唯物主义的、具身的无政府主义,将试图兼顾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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